赵安不是给漕帮这群人画大饼,而是的确想给这帮人弄身绿营的官皮。
倒不是想把这帮人弄到自己直属的粮道衙门任职,因为粮道衙门属文官系统,主要负责漕粮征收、储运管理及调拨,属专职道员,衙门本身不节制任何军队,只有兵备衔的道台才有权调度辖区内的绿营驻军。
赵安没加兵备衔,就是个专职粮食厅长,自然没有绿营的节制调度权,更没有委任绿营军官的权力。
但每年漕粮运输时,粮道衙门可以行文省里要求调遣绿营或专门差勇组成临时押运队伍,这个临时押运队伍其实就是漕运衙门直属的“运丁”。
“运丁”由于漕帮的渗透早就名存实亡,因此各省粮道只能自己临时从各“单位”抽调人员组成押运队伍。
理论上这支临时押运队伍任务结束就要解散,抽调人员或就地解散、或回本单位,但要是任务一直不结束,那这支押运队伍就可以一直“在编”,只要粮道衙门负责抽调人员的吃喝拉撒和薪水开支就行。
赵安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不仅要把江安粮道衙门打造为一个顽固的“反动据点”,也要利用这个衙门的合法职权训练一支骨干力量。
老丁这边利用巡检司编练350人,他这个四品粮道衙门组织的押运队伍起码也得1000人,如此官面上就有一千多人的武装力量可以使用。
回头渗透漕标,再看看粮道衙门在安徽省内下辖机构有没有合适编制能够利用,如此就能解决至少三千人编制问题。
距离苗民起义、白莲起义还有四年时间,好好利用这四年钻各种漏洞,卡各种bug,赵安是可以合法编练出一支万人左右精兵的。
吏部那边有大捐、小捐,兵部同样也有官职卖。
只是受传统文贵武贱思想影响,加上兵部出售的武官都是绿营没什么油水的底层职务,所以一般人不会去买。
相比八旗军官,绿营军官无论是权力还是收入都明显不如。
侯封这个驻扎在国际大都市扬州的七品把总就欠了一屁股赌债,虽然可能跟侯封烂赌有关,但也侧面表明绿营底层军官收入十分有限。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
和平年代,没人吃饱了撑的去买苦哈哈的绿营底层军官,但赵安就是这个吃饱了撑的。
和平,即将结束。
赵安打算明年吏部和兵部放榜卖官时,斥资给漕帮的小老大们集体换上一身官服。
程序上不麻烦。
吏部和兵部对买官人的相关审核材料很好弄,有老丁这个现任甘泉知县帮忙,江洋大盗都能给他造假成甘泉县优秀捕头。
实在不行赵安这个四品粮道也能给漕帮这些履历有问题的老大们包装为安徽省十大杰出青年、安徽省粮食厅优秀员工。
反正户籍档案、学历文凭、刑事记录不联网。
给这帮老大们重新弄一堆新身份证都行。
吏部那边买官的门槛是监生,因此下游是捐监,上游是买官,必须捐了监才有资格买官,由此形成一道完整产业链。
不好听的话就是公司先卖个假文凭给你,你再拿这个假文凭到公司来交钱上班。
对,交钱上班。
能不能回本,就看你业务精不精了。
只要不造反,不搞出大的民情来,上级是不会管你的。
相比吏部,兵部这边门槛就低了,不是作奸犯科的良家子都可以买,而且基本不用候补。
给银子就上。
有徐州和湖北的两条营运路线在,钱这一块根本不是问题。
优先考虑的肯定是包括江苏、安微、江西三省在内的两江地区,其次是湖北、湖南。
也无须买多大的官,七品把总就足够。
七品把总看着只是个营长级别,却是绿营最基层的骨干,不管干什么都是由把总带队且一线负责。
所以,要能在两江地界的绿营买上几十个把总,真要起事的话,上面的提督、总兵、副将想调兵都调不动。
反而这些基层军官能在第一时间把手下的士兵拉到指定区域。
架空的道理。
当年清军对付南明军队采取的就是收买下面将领架空上面公啊伯啊的,结果导致南明不少抗清的高级将领被手下反水军官给绑到清军那里去。
所以,赵安觉得与其花大价钱拉拢收买高级将领下水,不如把这笔钱拿出来去买便宜的不能再便宜的基层军官岗位。
漕帮这边因为自己的几次优秀表现已经形成足够威望,顺水推舟把这帮信服自己的帮会分子运作成绿营军官,再通过这些军官把漕帮成员安插在连、排、班一级,牢牢掌握基层指挥权,于将来无疑是大有好处的。
关于此事,赵安这边是先通个气,让这帮老大们心里有个准备,免得到时候突然当上官洋相百出。
老大们的反应是什么呢?
少君简直就是天父天兄下凡啊!
不仅一心一意帮弟兄们谋福利,还想方设法让弟兄们当上体面人,这等少君,他不比如来佛祖更值得全体弟兄敬上三柱香?
徐霖那激动的直觉与其香堂挂三祖绘像,还不如挂上少君的像呢。
本质上,让老大们穿官服,也是少君给帮里谋的福利。
安排完漕帮的事,赵安还有件是重要事要办,那就是监斩。
刑部的公文下来了,凡涉嫌谋逆的漕帮反贼一律问斩,不必等秋后,由扬州知府衙门、参署衙门、巡漕御史督办。
特事特办的意思。
老太爷对谋逆看的十分重,凡查办谋逆、禁书等案表现得力的官员事后都会得到提拔,这就导致地方官屡屡制造关于谋逆的冤假错案。
老太爷本人也热衷办理冤假错案,且尤其喜欢办宗室的冤假错案,搞的宗室成员“爱不聊生”,以致传出老太爷并非满人,实是汉人的谣传。
文官爱办文狱,武官自爱办谋反案。
只如今是不是冤假错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桩漕帮分子参与的谋逆大案已经得到朝廷的认可,扬州不少官员都认为赵安的高升跟督办这桩谋逆大案有关。
此案的副作用是扬州地面的黑恶势力打年后就开始收敛起来,估计是害怕哪个官员为了捞取政绩再把他们这些“漏网之鱼”扣上造反帽子扫一遍。
身穿黄马褂的赵安跟知府大人一起到的大校场,知府大人那天可能喝多了“断片”,因此根本不记得自己曾对赵粮道说过什么,但态度明显改观,具体表现就是有意无意的落了赵粮道半步。
大概是赵粮道身上的黄马褂起的作用。
这件扬州官场独一无二的黄马褂十分亮眼,以致从三品的参署老爷赵德汉都自觉请赵粮道坐中间。
相关处决名单呈了上来,待处决人犯统统被从府学提了过来。
没人喊冤,不是没冤枉,而是所有人的嘴巴都被赵老爷下令打脱了臼。
省得行刑的时候他喊你喊的吵得老爷心烦。